我已丧失所有力气

北游独立评论 思辨 洞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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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，真的可以看透生死吗？

01

过去的几个月，我不断奔波于不同医院的病房之间，进进出出，反反复复，网上搜索加默默思索，然后在不同的治疗方案中做出各种艰难的选择。

我就在想，我的儿孙辈在今后也同样会经历这样的过程，焦躁、不安，以及不舍，最后不得不接受，每个人在世上的关系最终都会断掉。

我自认为，常常谈论终极话题的我，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，但当你真正经历的时候，淡然处之的假象背后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低落，压得人踹不过气来......

这足以让人丧失所有力气。

02

面对亲人的离开，有人低声抽泣，有人哭天抢地，庄子的选择有些不同。

他借秦失之口讲出了他对于死亡的看法。

在庄子的笔下，秦失是老子的朋友，老子去世后，秦失来吊唁，象征性地哭了三声，就想转身离去。

这让在场的老子众弟子们大为不满，纷纷指责他说，“你作为老子的友人怎么如此敷衍了事？”

面对质疑，秦失，不，其实是庄子，是如何回答的呢？

他举了一个烧柴火的例子，说“薪柴虽放入火中便会燃尽，但即便燃尽，只要还有新的柴禾，火焰本身便能够传至一根又一根薪木，绝不会熄灭。”

他接着说，“同理，人的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虽会面临终结，但生命本身是没有穷尽的。正是因为人们拘泥于个别之物，才会生出那些惶惑与悲伤。你们的这些悲叹便是惶惑。”

在庄子看来，一切存在都方生方死，方死方生，而不变的，就是变化本身，这个变化就是“道”，顺应自然之变，不为生命的到来而喜悦，也不为死亡的降临而悲伤，把一切交给自然，才是道的应有之义。

而你们这些弟子，聚在一起为了顺应自然的个体死亡而如此悲恸哭喊，对天哀叹，是何道理？难道不是违背道的行为吗？

在庄子看来，出生和死亡都是自然而然、无法避免的天之道，对此我们只需顺应就好，哭个什么丧？庄子说，如果我死后，左臂变成了一只公鸡，那我就打鸣好了。如果我死后，右臂变成了一颗弹丸，那我就打下那只用来烤肉的鸽子好了。

面对死亡，庄子是这样想的，也是这样做的。

庄子丧妻后鼓盆而歌的故事，大家耳熟能祥。

对此，庄子的解释道：“妻子死时，我怎么能不感慨伤心呢！然而仔细想想，她本无生命，亦无形体，甚至连呼吸之气都没有。后来，从若有若无之间产生了气，气又成形，形变成了生命。现在生命又变成死亡。这个过程，犹如春夏秋冬四季运行一样。现在我妻虽死，但她已回归自然，静静安息在天地的怀抱里，我何必还要悲伤呢？我自认为这是不能通晓于天命的表现，于是，我也就停止了哭泣。”

在庄子看来，生命始于自然，最后又复归于自然，不过是天道运行的基本规律，不必为之感伤哀叹。

人真正要做的，不过是顺应它，接受它，这种不执着于生，不惧怕死，一切交给自然，随遇而安的境界，就是庄子所推崇的“绝对者”的境界。在他看来，只有绝对者，才是真正超越世俗之人，他们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机器人，而是不被喜怒哀乐困扰心境的绝对自由人。

03

当然，庄子的绝对者境界，很难有人能够真正做到。

12月30日，韩国历史上最大空难发生，除了两名机组成员外，其余179人全部遇难。

正值圣诞季，大多数乘客是专程赴泰国欢度圣诞节，不曾想，是一场阴阳两隔的旅途。

遇难者中年岁最大的为80岁，他们一家九口不幸遇难，原本是为了庆祝老人的80岁生日而前往曼谷出行，这个家庭早早就制定好了旅游的计划，没料到他们再也无法回家。

有蜜月旅行后踏上归途的年轻夫妇，有年逾五十的癌症患者，病魔没有杀死她，却在去泰国参加圣诞活动的时候，遭遇了死亡。

最让人动容的，是手机上女儿给母亲最后的留言“妈妈，我爱你”......

人，真的能够如庄子那样，看透生死吗？

很难，真的很难！

如果说，生与死，都是自然之道，那么人们为之喜悦与悲痛，怎么就不是自然之道呢？

我们为了这份情感动容共情，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？

当然，庄子没那么肤浅，他不是在否认这种情感的表达，而更多是说明，变化本身才是天道。

你看，他妻子去世的时候，他也悲伤，但他不会让悲伤持续，他明白，人，终归难逃一死，我们最后的归宿，都会幻化成一团气，弥漫在宇宙和未知维度里。

而情感，就犹如一根线，把不同时空中的“我们”串联在了一起。

这是我们对亲人离世，最好的慰藉。

（全文完）

写文不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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